太皇太後拍拍朱祐樘的手背，高興地說道：“剛剛本宮還在說著這事兒呢，本宮想啊，素素她有孝在身，每日需得回家去供奉靈堂，所以本宮尋思著，皇上幫裴玉杭尋個差使，讓他每日送素素進宮可好？”

裴玉杭不等朱祐樘回答，便立刻拱手說道：“草民有孝在身，不宜在宮中走動，還是讓素素常住宮中，守孝之事草民一人足矣。”

“哥，義父乃是你我二人之義父，怎可你一人守孝，而素素卻旁觀不管？”素素急切地拉著他的手，道，“素素願與哥一起回家供奉靈堂。”

素素話剛說完，便知道自己有些過分了，於是她一下子跪在地上，額頭點地，道：“素素懇請太皇太後寬宥，宮中有的是醫術高超的太醫，並未素素不可，而素素與哥只有一年的時候為義父守孝，孝滿之後，素素與哥便要離開京城，浪跡天涯，完成義父的遺願。”

朱祐樘聽聞不覺一怔，他轉頭看著一旁默默不語的裴玉杭，原本尚算平靜的心變得極其不安分起來，壓了壓太皇太後不安的雙手，緩緩起身來到裴玉杭身邊，不過一年不見，朱祐樘已經比裴玉杭高出了半頭，他看著裴玉杭低垂的臉頰，極力用平靜的語氣問道：“素素說的可是真的？”

裴玉杭此時腦中一片空白，他沒想到素素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將他們的計劃說出，更沒想到朱祐樘竟會離自己如此之近，近到他已經不知道思考，不知道畏懼了。

素素見裴玉杭沒有回答，於是直起身子，道：“素素所言絕無半點虛假，素素這次回京是以一年為限才取得了哥哥同意的，否則我們早已浪跡天涯，根本不會回京。”

朱祐樘覺得心底一處柔軟的地方被深深得捶了一下，他輕輕閉上眼睛，深深地吸了口氣，道：“原來如此。”

“皇上，既然裴玉杭有他自己的打算，那咱們也不好強求不是？”張容月走到朱祐樘身邊，她明顯感覺到朱祐樘身上一股深深的寒意，冷得讓她難以接近。

“素素，本宮是真心希望你能留在宮中的，本宮年歲大了，這宮中又甚是冷清，有時候……”太皇太後上前扶起依然跪在地上的素素，轉頭看了看低頭不語的裴玉杭道：“你既然是素素的哥哥，那自然有保護她的義務，難道你就不能成全一個年逾古稀的老人，這一點小小的要求嗎？”

裴玉杭為難地看著太皇太後，他還記得剛進宮那年，太皇太後對自己的那份警惕，現在想想都讓他覺得不寒而栗，可是今日所見他看到的明明就是一個慈愛的老婦的形象，與他往日的印象完全不一樣。

“祖母，還有月兒的不是嘛？”張容月待到太皇太後剛說完，便立刻接上去說道。

太皇太後瞥了她一眼，然後淡淡地說道：“祖母知道月兒孝順，可是往後你要好好調理身子，早日為皇上誕下翎兒，這才是祖母最想看到的呀。”

張容月面色蒼白，這後宮也是說生養皇子之事，前殿也是將生養之事看作是皇上納妃的理由，看來這宮中想要有個好地位，除了擁有皇上的疼愛還是不夠，最主要還是要個孩子啊。

經過了這一次，張容月算是徹底得感覺到孩子對自己的重要性，如果說往日裏，即便沒有孩子，朱祐樘還是對她寵愛的話，那麽現在素素回來了，裴玉杭回來了，沒有孩子朱祐樘還會對自己那麽好嗎？

裴玉杭擡頭正看到張容月發楞的表情，雖有疑惑，但終是沒在意，他轉過身背對朱祐樘，對太皇太後說道：“既然太後想要素素相陪，那麽草民每日將素素送到宮門前，然後便回去可行？”

“不行。”朱祐樘果斷地說道，“你以為這皇宮是你家，想來便來，想走便走？”

太皇太後與張容月都不解地看著朱祐樘，他們從未見過朱祐樘發脾氣，即便是發脾氣，他也只是和風細雨地說教一番，可是今日卻與往日不同。

朱祐樘的臉色異常不高興，鼻翼微微顫抖，眼中露出讓人難以琢磨的怒意，他看了看低頭的裴玉杭，道：“往後，素素每日進宮陪祖母，而你裴玉杭也必須在殿前當差，如若哪天看不見，那就別怪朕的心狠了。”

“樘兒……”太皇太後何時看到朱祐樘發過如此脾氣，她剛想說什麽，卻被朱祐樘打斷道：“祖母，孫兒還有奏章要批閱，待晚一些再來看您。”

朱祐樘說完，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清寧宮。

太皇太後與張容月互相看了一眼，然後太皇太後不解地問道：“皇上今日是怎麽了？”

裴玉杭微微擡頭，看到朱祐樘姍姍而去的背影，心頭一沈，這時他第一次見他發如此大的火，是因為他對皇權的藐視，還是他覺得自己對他的絕情，裴玉杭心底輕輕哼哼兩聲，試圖平靜剛剛那份雜亂無章的心緒。

經過朱祐樘的堅持，裴玉杭與素素終是留了下來，於是他們成了皇宮裏來的最早，走得最晚的人。

待到太皇太後與乾清門關閉之後，他們才能離開皇宮，可是近些日子氣候甚是惡劣，所以晚上回去的時候可就受罪了，許是皇上感覺到了點什麽，或者是太皇太後為他們爭取了點什麽，不久之後，皇上竟然為他們調配了一輛馬車，車內裝有暖爐，與屋中的溫暖不相上下。

“哥，你有沒有覺得，皇上比做太子的時候果斷多了，果然做了皇上就是不一樣。”素素挑開門簾看了看車外，外面的大雪已經停止，但是地上依然有厚厚的積雪，再看看天邊，仿佛是有一絲雲霞的，但是再看的時候似乎又沒有了，素素心不在焉地說道，“ 日天會晴起來嗎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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